第九章

  和每年一樣,霍格華茲在八月的最後一周都會因為即將大批湧進的學生而忙作一團。運送到廚房與各學科教室的包裹紛至遝來。單地牢魔藥教室裡就收到了從各大藥劑供應庫運來的三份貨運。在這樣的忙亂中,自然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雷木思•路平某天下午秘密的到訪。

  亞瑟•衛斯理趕在午茶時分帶來了魔法部就校長對下一任DADA老師人選提議的駁回信。在大部分魔法部官員為了生命安全考慮而配備正氣師同行的情況下,金利•俠鉤帽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兩人被客氣的邀請留下來吃晚餐,他們也十分禮貌地接受了。

  小仙女•東施用現影術出現在活米村的邊境,隨後沿著禁林的邊緣來到了海格的小屋。她在那裡用了一杯茶以及海格自製的堅硬烤餅,隨後二人一起穿過花房進入學校的後門。

  妙麗自己則發現了瘋眼穆敵的身影,只見對方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六樓的有求必應屋,他那只有名的會轉的眼睛正機警得向四處掃視著,在妙麗隱身漂浮到通往主樓梯大門附近的時候,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察覺到她存在的跡象。保持著安靜,妙麗僅僅向正氣師點了點頭,便繼續警覺的放哨,以防止任何影響鳳凰社聚集的不正常狀況發生。

  雖然她格外小心,但還是差點忽略掉地面上本不該存在的一片閃爍陰影。起初她以為是牆壁上的火把在落山之後點亮帶來的燈影,但是那片搖動的陰影卻忽然間開始鬼鬼祟祟的朝有求必應屋方向移動。

  「誰在那兒?」她問道,隨後猛地向陰影飛去,這問話讓她覺得實在愚蠢。

  不過結果卻頗為令人滿意,只聽見一聲蒙住的驚呼,魔咒幾乎是同時從隱身人那裡射出。咒語毫無殺傷力的穿過了妙麗的身軀,隨後在牆上留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坑。對方利索的抖了個手腕,一隻握著黑色魔杖的強壯的手隨即從空氣中出現。它快速的來回移動,探測著身邊的危險,但這只長手在空中晃動的樣子卻看起來又奇怪又熟悉。手背上還刻有一條條銀色的傷疤。

  「哈利?」妙麗不確信地問道。她一個衝動顯出了原形,希望自己是正確的。那只手停下來,隨即抬高揭開了隱身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了一頭濃密雜亂的黑髮,一雙靈活的綠眼和那條著名的傷疤。

  「妙麗?」哈利詢問。「真的是妳麼?」

  「噢,哈利!」妙麗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蠢,但卻完全不介意。「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哈利的臉上也掛著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的腦袋現在正懸在半空中,還有一隻手,不過妙麗卻毫不介意。在經過了那次看比賽前被無頭馬球選手追求的經歷之後——對方的腦袋當時正被夾在腋下,嘴裡卻仍舊能冒出成串的奉承話——她感覺與懸在半空的腦袋說話簡直是太平常了。

  「能見到妳太棒了!」哈利說。「你變了,我差點沒認出妳來。」

  「我有嗎?」她驚訝得問。對於妙麗來說,她與自己想像中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除了那身被換下的校服「你過得怎樣?」

  「我很好,抱歉我最近沒有給你寫信,我確實相當的忙。」

  「我知道。我看見預言家早報上的新聞了。」她在哈利的一張苦臉前咯咯的笑了,料到對方會有此反應。

  「妳簡直沒法相信正氣師學校給報紙提了多少意見,想要阻止他們繼續跟蹤我。他們最終不得不從魔法部那裡申請來一道禁令。」

  「他們現在不在就好。」妙麗笑著說,然後指指對面牆上的坑。「你也知道他們能就這個編造出多麼離譜的東西來。」

  「剛才真抱歉,」哈利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傷到妳吧?」

  「沒有,當然沒有。你知道咒語是不會傷害到幽靈的。」

  「說的對,我們曾經一起查過的。妳已經找到所有問題的答案了麼?」

  「並不完全。我最近都在忙其他的事情,不過確實也有一些理論準備改日再考證一番。」

  哈利聳肩。「妳也知道我理論知識方面向來不怎麼樣。如果妳真的想要找人談談的話,應該去找穆敵。他老是對那些月相之類的問題說個不停。如果你問我的話,其實大部分都是胡扯,不過他的確是個十分警惕的老東西。」

  「而你是個愛遲到的小東西,同時還厚臉皮。」粗糲的聲音從牆邊傳來。「快點,大家都等著呢。」

  「來了。」哈利沖穆敵說,對方隨後鑽回了有求必應屋。

  再次朝走廊裡左右看了看,他揭下隱身斗篷並迅速將其卷起來,露出身上的正氣師袍子。一枚畫著兩隻相交魔杖的勳章顯示了他的等級,在他短暫的職業生涯中這枚勳章的等級攀升的異常的迅速。撇開他本人的謙遜不談,哈利•波特是個相當出色的正氣師,並在那些視他聲譽為糞土的同僚間獲得了尊敬,就因為他操縱魔杖的本事。

  「你也參加吧?」他在妙麗沒有跟隨他一起的時候回頭問道。

  「我不是鳳凰社的成員。」妙麗對他說,不讓自己的口氣中流露出一絲被遺棄的感覺。

  「妳本該是的,現在我邀請你加入。」哈利駁回了她。他口氣中的自信已經與當初那個謙遜而坦白的男孩相差甚遠,「另外,妳一直都是將我和榮恩的瘋狂主意付諸實際的那個。這讓我總是在想沒有妳我可怎麼辦?」

  當妙麗跟隨哈利走進有求必應屋的時候,沒有一名鳳凰社的成員提出反對。他無聲的施加了一個防禦咒語隨即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然後拍拍椅背示意自己希望她坐的地方。她讓自己無重量的身軀落座在他指示的地方,隨後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會議內容上。

  晚上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討論各種流言、食死徒的活動、預防以及反對措施。有段時間裡,大家爭論起到底那些最近失蹤的居民是為了躲避食死徒的迫害而逃難,還是自己就是食死徒,或者已經遭到迫害。

  隨後,會議內容轉向了佛地魔,以及石內卜透過間諜工作搜刮來的那一點點零星的消息。確鑿資訊很少,他只能依靠流言與內訌的食死徒作為消息來源。稀少的評論與含沙射影的話語被收集來,將神秘人目前的心情與計畫作了個粗略的估測。

  「他已經不再進食了,」這是妙麗發現十分有趣的一條消息,若不是有些令人擔憂的話。「他唯一有興趣的就是血液,而且是新鮮的血液。現在懲罰與折磨也比以前要血腥的多了。」

  「他吸收它?」

  石內卜惡名昭著的譏笑出現率已經減少了,但仍舊可以看得出來。「他並不飲用,如果那是妳要問的。」

  「不,但是你提到他靠近受害者——這說明他很享受這份感覺,幾乎是以此為生。我想到了一些曾經讀到過的文章,講到鬼和幽靈以負能量中的痛苦和絕望感覺作為生存食糧。」

  「就像催魔狂一樣?」亞瑟•衛斯理問道。

  「沒錯!」

  「也就是說妳認為神秘人變成了催魔狂?」

  「這麼說可能不準確,不過非常類似。這裡有人對兩級的理論熟悉麼?」妙麗問道。

  賽佛勒斯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我聽說過這個理論,但那不是屬於巫師界的理論。」

  「我打賭催魔狂就在往魔法的另一個極端上靠攏。」她宣佈「而且我覺得佛地魔現在離那一端十分接近。」

  「那麼妳對魔法的極性問題有多少瞭解,格蘭傑小姐?」

  為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感到驚訝,妙麗鼓起勇氣。「這個想法是在石內卜教授生病的時候才想到的。」她回答。「我認為魔法具有極性,就如同電和磁鐵一樣。」

  鄧不利多撚起鬍子點點頭。「繼續。」他說到。

  「呃……就像磁鐵具有兩極、或者電流在正負間流動一樣,魔法也許也存在正負間的流動。」

  「那麼妳的具體理論依據是什麼?」

  「溫度,或者按我感覺到的來說,熱度。火焰對我來說,其實並沒有與石頭或者木頭的感覺有什麼不同,只是質感上的區別,而非溫度。可是人類或者魔法工具則感覺起來十分燙人。我剛剛成為幽靈時嚇唬過的那個麻瓜男孩,感覺上只是有些熱得難受,可是一個具備充足魔法的巫師就很糟了。我觸摸石內卜教授魔杖那一次,簡直就像是在摸活火山。」

  十分感興趣,賽佛勒斯仿佛一頭嗜血的獵犬一樣讓大鼻子深吸一口氣。「那麼其他的幽靈呢?他們對你是什麼感覺?」

  「很涼快。非常冰爽,幾乎是很舒服的。尤其是男爵,如果他不對我們大吼大叫的話,也是很舒服的感覺。」

  若有所思的撫摸著左臂,他嗯了一聲。「這個黑魔標記……當它有灼傷感覺時,雖然看來像個烙印但感覺卻是冰冷的。」

  「真的麼?冰冷,就像是幽靈感覺的那種?」

  石內卜點點頭,二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簡直可以看見對方的腦中各種想法往外冒,直到彼此都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金利•俠鉤帽抬頭看看鐘,指標已經指向了‘非常晚’。「我敢肯定這一切都十分有趣,不過它有什麼意義?」

  「意義,俠鉤帽,就在於我們也許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妙麗插嘴。「你知道大部分咒語都不會傷害到幽靈。而那些有殺傷力的咒語,確與標準的詛咒相去甚遠,這些詛咒幾乎都對人類、麻瓜、或者巫師沒有傷害。」

  哈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但是俠鉤帽和其他人看來仍舊一臉空白。妙麗繼續說道,希望能更明瞭一些。「如果——如果我所感覺到的溫度,以及人從幽靈身上感覺到的,並不是熱度,而更多的與魔法的極性有關呢?巫師用的魔杖已經是最靠近純粹魔法的,還有仗心和木頭上的咒語和魔力,更不要提它不斷作為魔力管道的事實。它對我來說是非常熾熱,而很多人也會有不適合他們的魔杖很燙手的感覺。可是黑魔的標記卻是冰冷的,根據石內卜教授剛才說的。我在他某一次被召喚的時候和他靠得很近,而那感覺起來非常冰涼,幾乎是我所習慣的那種,但是卻令人很不安。」 
  「佛地魔在尋求永生方面已經探入的非常深了。」賽佛勒斯指出,「幽靈是被認為不朽的。有沒有可能他為了永生而作出一些改變他魔法極性的事情呢,這樣說來,正常的魔法,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正常世界也就無法再傷害到他了。」

  「他真的很難被咒語擊中。」傳來穆敵嘶啞的聲音。「我們其實有一兩次魔杖都抵在了他面前,卻愣是什麼用都沒有。」

  「你真地相信他在追求永生方面的努力已經影響到了這一層麼?」雷木思•路平問道。他,比起其他純血的巫師,在咒語原理方面有更扎實的基礎。

  哈利的一雙綠眼睛在將這一切都弄明白的同時,因為好奇而睜得溜圓,「如果佛地魔已經將自己改造的連魔法極性也重組了的話,那麼一套專門為他設計的咒語就可以永遠殺死他了!」

  「這是有可能的。」鄧不利多最終意味深長的開口。「那同時也解釋了很多事情。」

  房間裡的所有人看向校長,都注意到了他口氣中的沉重。他作了一個苦臉,將帽子摘下來,思考著抓了抓腦門。「這並非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不過格蘭傑小姐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和尼樂•勒梅在幾十年前就發現了魔法帶有極性的特質。但我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所以就沒有將發現公佈。到現在,我差點都忘了這回事了。」

  「你是說你早就知道魔法極性的問題,可是卻選擇不說?」妙麗有些氣惱的質問。「這樣的知識是需要共用的。它需要更加深入的研究!」

  「那個時候正處在黑暗年代,格蘭傑小姐。」鄧不利多溫和的對她說。「我們覺得丟棄它要比落入壞人手中更好。」

  妙麗不滿的哼了一聲將雙手抱在胸前,惹得哈利和石內卜兩個人在旁邊不同程度的偷笑。

  「還是那個妙麗。」哈利安靜的說。

  賽佛勒斯不得不同意。「校長,如果你還保存有任何這方面研究資料的話,我希望你能讓它繼續為今後的研究提供幫助。當最後一場對峙來臨的時候,它絕對可以改變情況。」

  「我和小仙女很樂意和你一塊進行研究,石內卜。」穆敵主動請纓。「她也許特別笨拙,但是咒語卻玩的很溜。」

  「那樣的奉承沒用的,老傢伙。」東施叫道。「雷木思也應該加入。告訴我們你最精確的推測,石內卜,我三個人一定能把它弄出來。」

  「讓賽佛勒斯離開城堡的頻率過於頻繁並不安全。」雷木思提醒他們。「我們得複製資料,這樣每個人手中都有一份拷貝,但是我們的聯絡頻率應該控制在最低。」

  鄧不利多對此表示同意,並且答應將那份陳舊的研究資料找出來。而到此似乎會議終於要結束了。

  「棒極了,妙麗!」哈利在離開之前對她說。「我早就知道妳一定能想出什麼來的。」

  妙麗害羞的臉色發銀,而賽佛勒斯安靜的評價,卻是對她來說意味更深的一個。在隨同眾人離開有求必應屋的時候,他在離開前轉身說了一句:

  「妳瞧,格蘭傑小姐?妳根本不是一本被遺忘的書。」

 

∴°﹒☆°.﹒°∴°﹒★°.﹒∵‧°∴°﹒☆°°∴°﹒﹒‧°∴°﹒☆° 

 

  妙麗再次現出身形,翻找起他的書架,不敢吵醒賽佛勒斯•石內卜是唯一讓她沒有將抵在牙齒後面的咒駡脫口而出的原因。他幾天前曾經提到過一本參考書——事實上不止一次。他當然是有意要給她找來,那麼他自然也不會介意她自己來拿。那他更不應該會在意她借這本書,而且如果她趕在他發現之前還書。

  在自己這番似是而非的邏輯的糊弄下,再加上從賽佛勒斯•石內卜臥室裡傳來的陣陣呼嚕聲,妙麗再次從他的頂層架子上翻了一遍。要是他有提到過書名就好了,而不是隨便得丟出一個作者名字。讓他說出‘那本迪斯卡裡德編寫的紅色手冊’或者‘放在第三層書架上的手冊’就那麼難嗎?

  很明顯,就是這麼難。她已經在石內卜起居室的書架上找了好幾遍,包括擺在對面牆前,因為防止受到壁爐內火焰高溫影響而損壞的書架,以及他辦公室的那幾排和實驗室裡的。哪裡都沒有那本書的蹤影。

  這就為她留下了兩個選擇:耐心的等到明天晚上,或者隻身沖進毒蛇的巢穴……「別這麼誇張。」妙麗堅定地告訴自己。「妳又不是第一次進去。」

  而且他也沒可能會對她吼叫。事實上,他已經有一陣子沒衝著她釋放毒液了。不過她也很久沒有進去過他的房間了。好吧。除去他偶爾作噩夢的時候。那些他似乎醒後毫無記憶的噩夢,而妙麗在霍格華茲圖書館讀到不多的關於夢境與記憶的研究,告訴她大部分人通常都記不得自己的夢,除非是極其真實的夢,或者是精神創傷的結果。而石內卜的創傷比例之大已經到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打起精神,她輕輕的穿過了房門掃視起他的房間。漆黑一片的房間並沒有阻礙她看到架子,但不幸的是,那上面沒有書,只有一些私人的小物件。一小摞讀物堆在床下,大部分是雜誌,根本沒有參考書目的可能。

  妙麗最終掃興的準備要離開,卻聽見從床帷帳裡傳來的呻吟。她等了一會兒,不希望再繼續侵犯他的隱私。自他被神秘人召喚去也有幾周過去了,她這段時間都不曾為他守夜。

  另一聲呻吟從帷帳裡傳來,增加了妙麗矛盾的心情,提醒她關心這個男人的原因。教授與間諜的雙重身份足以讓任何男人崩潰,但是他卻承擔著這份壓力如此之久而毫無怨言。也許脾氣惡劣,並且對任何無意義的空談毫無容忍之心,但卻絕不曾抱怨。

  第三次響起的聲音讓她下定了決心。將腦袋伸進床帷裡,她可以看見石內卜正以趴在床上的姿勢在毯子裡形成了一個腫塊。枕頭全都被推開,只留下他的胳臂墊著腦袋。他的另一隻手伸到了毯子外面,幾乎像是在祈求些什麼。

  好長一段時間裡,妙麗在沉睡的男人身前打轉,直到他的嗓子裡又擠出了另一個窒息的聲音,他的腦袋在手臂中扭動,弄得黑髮全部蓋在了粗糙的面部。集中精神,妙麗俯身靠近熟睡的男人,讓自己陷入了他的潛意識。

  她的眼前沒有出現任何風景,身體似乎是被一種溫暖的體重與精神所包圍著。一種發自深處的渴望爆發到了難以忍受的極點,讓她的蓓蕾不覺得挺立起來,嘴中毫無意識的吐出了一聲輕歎。不知哪裡來的唇一下子貼住了她的,而一雙苛求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身體。

  「我想要妳。」深沉的男中音讓她的身體前所未有的顫抖起來。雖然感受不到視覺和嗅覺,但是電流一般的感覺沖刷著她的身體,席捲了全身,將她淹沒在這份洶湧的感覺之中。她無助得讓自己被沖到了浪尖,到達了那令人感到欣喜與恐懼的頂點……

  不確定與恐懼衝破了快感,妙麗猛地掙脫了賽佛勒斯的夢境。不同於上方震驚而慌亂的幽靈下面的男人仍舊在安穩的沉睡。

  「好吧。不是惡夢。」她無意義地對自己說著。

  穿過天花板後,妙麗後半夜的時間都在霍格華茲的走廊間遊蕩。賽佛勒斯•石內卜終究是男人的事實突然間附著到了事情每一個層面上,令她的內心感到了一種不安與空虛的渴望。在這種情況下,想著那個跟她爭論不休的研究夥伴賽佛勒斯,讓她感到極度的不安。她頭一次無法對這樣的反應做出合理的解釋。

 

∴°﹒☆°.﹒°∴°﹒★°.﹒∵‧°∴°﹒☆°°∴°﹒﹒‧°∴°﹒☆° 

 

  妙麗從認識石內卜到現在,已經看到他不穿教師袍子的樣子幾次了,每一次她都會被迫提醒自己,那一身黑色的外套下他也只不過是一個人。而這一次,他將袍子與外衣一起脫掉的行為,卻比以前更加吃驚,他身上只留了襯衫,背心,以及一條長長的圍裙。他手中的掃帚是最普通的那一種,現正在忙著將碎玻璃和其他的一些碎片搓到一起。

  「出什麼事情了?」她在上空兜著圈俯視著下方的垃圾。「有東西爆炸了?」

  「還沒呢,」賽佛勒斯咬牙切齒地說著。「不過我要是找到了正確的咒語的話,我一定會親自看著那個搗蛋鬼爆炸。」

  「皮皮鬼幹的?」妙麗難以置信的說。「那麼你之前的防禦咒語呢?」

  賽佛勒斯瞪著地上被他懊惱的用掃帚打亂的碎片,「我可沒有辦法阻止幽靈,格蘭傑小姐。沒有可能在阻止了皮皮鬼的同時,還能讓妳進來。」

  憤怒與傷心的吸氣聲讓他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他抬頭看見妙麗正看著地下殘餘手稿的碎片。羊皮紙已經碎的不成樣子,而玻璃也到了無法修復的程度。他之前也曾試圖挽救但卻最終選擇留到最後,只期望能挽救掉其中的一小部分。

  看見他的鬼魂傷心的彎下腰讓他忍不住要安慰她兩句:「我會和男爵說過了,格蘭傑小姐。這不是皮皮鬼第一次在我的實驗室搗鬼了,但這一次他的確太過分了。」

  在桌子間地板上的一些碎片開始震動起來。「格蘭傑小姐?」他詢問,為房間裡驟降的溫度感到擔心。

  「去他媽的男爵!」妙麗怒駡。她轉身朝向他,眼睛睜大到超過了正常的尺寸,眼珠裡閃爍著微弱的黑色光芒,那種充滿憤怒的光。他看到她的樣子不禁緊緊皺起了眉頭,她一向整潔的灰色袍子今天活過來了一樣,好像身邊有無形的風在吹動,而她的頭髮開始在臉龐周圍翻騰,就像是梅度薩的蛇發。在她憤怒的發出一聲尖叫並衝出天花板的時候,房間裡回蕩著恐怖的回聲。

  將椅子重新拉直,石內卜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去追趕他的幽靈。他並不確定妙麗能對皮皮鬼做些什麼,但是這場即將發生的對峙肯定得要讓血腥男爵提前知道。不論情況如何,這都將會是十分精彩的場面。

  妙麗也說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找到皮皮鬼的,但就像一隻離弦之箭,她飛速的穿梭過城堡,讓身後的掛毯翻動,而人們在冷風中牙齒打顫。皮皮鬼肯定也感覺到了她的到來,當她看見他的時候,對方正往二層的走廊撤退。

  「這麼說教授還在他的玩具前哭鼻子呢?」他譏笑道,在妙麗面前搖擺著一雙長腳。「怎麼能把這麼漂亮的東西拿出來把玩呢!一年級的小鬼和可惡的史萊哲林們一定會糟蹋了它們的!」

  緊咬牙關,妙麗追隨著蹦蹦跳跳的小丑穿過了好幾層牆面和地板。皮皮鬼在教室之間S形的穿梭並且突然的轉彎試圖要擺脫她,但卻沒有成功。

  「我要把你那堆黏糊糊的手指,粘在你的脖子上。」她吼道,阻止了對方從身下溜走。「你會為自己竟然敢去地牢而感到後悔的!」

  咂舌的聲音是搗蛋鬼唯一的回答,但是今天他惡毒的微笑卻看來有些勉強,當他在雕像與盔甲之前兜著圈子的時候,突出的眼珠也開始瘋狂的轉動起來。一尊盔甲轟然倒下,但卻完全阻擋不了追逐者的步伐。當他沖下主樓梯的時候,平日咯咯的笑聲也開始有些困難。他圍著盡頭的地燈繞了一圈,但是妙麗卻早料到了他的意圖直接衝進了另一個方向,差點就把他逮個正著。她一把抓住了皮皮鬼尖尖的鞋跟,惹得對方一聲尖叫隨即快速甩掉了她,卻將自己肥胖多毛的腳趾露了出來。

  有些絕望,搗蛋鬼直沖到了地牢的入口,卻在手握魔杖的石內卜出現在頂層樓梯的時候,發出了另一聲尖叫。掉頭回轉,皮皮鬼飛奔到對面的走廊以及通往大廳的入口。

  不理睬身後石內卜的呼喚,妙麗直接鑽進了厚重的門裡。在大廳吃晚餐的學生們讓他們兩人同時吃了一驚,但是妙麗卻毫不顧及的試圖要抓住正往雷文克勞桌子下面鑽的皮皮鬼。

  伴隨著巨大的轟響,兩隻幽靈穿過了桌子一半長的距離,盤子和食物濺得到處都是,學生們驚慌的抬起雙腳尖叫起來,增加了混亂的氣氛。而在教師桌上,老師們全都慌張的起立,卻唯有鄧不利多伸出雙手示意他們等等。

  就在石內卜尋著轟響聲沖進大廳時,他只見眼前學生們全都站了起來人頭攢動,嘈雜的議論聲響成一片。忽然從這片低音議論中傳來砰的一聲,伴隨著妙麗•格蘭傑的大叫。他擠進人群,隨即看見了妙麗跪在皮皮鬼肚子上的姿勢,他的小丑帽被雙手緊緊地抱著,證明了她先前要讓他的腦袋撞在木頭桌上的承諾,而那個帽子根本起不了任何緩衝作用。

  「如果你再敢(砰!)進我的實驗室(砰!)我一定會(砰!)把你塞進桶裡(砰!)然後把你(砰)扔進下水溝(砰!)看你還敢不敢(砰!)再靠進我的實驗室(砰!),你這個卑鄙(砰!)的混蛋(砰-砰-砰)!」

  「那只不過是開玩笑的,」她手下的倒楣鬼解釋著,試圖擠出一個微笑。「妳就開不得玩笑麼?」

  「玩笑?」妙麗尖叫。「你想要開玩笑是不是?」她的手狠狠地插進了皮皮鬼紫色的夾克衫口袋裡。「那我來示範一下給你看。」她威脅著,拿出了一把小炸彈。就在皮皮鬼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時,她將炸彈連同自己的拳頭一股腦塞進了他的嘴裡。他的眼睛立刻睜得溜圓,在她的手指伸進去的時候臉部也誇張的擴張起來,隨後她把剛剛扯下來的靴子也一同塞進他嘴裡,對方的臉就更加誇張了。

  「這就是一個玩笑,皮皮鬼!」她宣佈,順著那只冒出了小尖的靴子一把捏緊了對方嘴唇,隨後炸彈就開始引爆。他的眼睛模樣荒誕的突了出來,還有他的鼻子和臉蛋,被蒙住的爆炸聲在他的身體裡迴響。一股混濁的黃煙從他的耳朵裡冒了出來,附近的學生都不禁退到一邊咳嗽起來。

  當妙麗鬆開他的嘴時,一大團煙霧噴了出來。皮皮鬼咳嗽著又嗆出了好幾口煙霧,但卻在妙麗將他的雙手和雙腳以完全扭曲的姿勢綁起來的時候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慶倖的是,因為沒有實體,她這樣的做法也只是讓他惱羞成怒的尖叫而不是因為疼痛的緣故。她不理睬對方的叫嚷,將他那兩條又長又細的腿蜷在了胸前,然後將雙臂繞在上面打成結。

  皮皮鬼一邊吐著煙霧一邊困難的瞪著妙麗,畢竟他現在被捆的仿佛耶誕節包裹一樣。「好了,好了。」他阻擾道。「妳不能把我弄成這樣,這實在太丟臉了。」

  「噢~我不是這樣就完了的,皮皮鬼。」妙麗安慰他,說罷伸出一隻手。一隻板球棍隨即出現在手裡——沒有哪個球隊能在這樣一個特大號的板球下面撈到分數。「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明白下次再給我搗亂的下場是什麼。」她沖他說。

  「妳不能這麼做,」皮皮鬼乞求她,蠕動著要掙脫卻僅僅是讓身體來回滾動。「好吧,我以後不會找妳的茬了。格蘭傑小姐,我保證——我一定會乖,真的,我保證!」

  「你最好是這樣。」她警告他,但仍舊將六英尺的球板舉了起來。「如果你還知道好壞的話,皮皮鬼,就最好給我滾遠點!」

  「啊啊啊!!!!」皮皮鬼在板子抽下來的時候尖叫了起來,伴隨著‘啪’的一聲巨響,他被擊向了空中,越過學生們低下的腦袋,穿過了大廳的正門,飛進了夜空中。正朝這邊走來吃晚餐的海格為湖面上響起的‘啪啦’聲迷惑不解,但猜想可能又是大烏賊的什麼滑稽行為,於是聳了聳肩。巨烏賊其實也對這個闖入他地頭的紫格布的一團感到困惑,但猜想可能又是那些陸地生物的滑稽行為,也沒有當回事。

  大廳裡一片寂靜,妙麗收起她的球板環視著四周,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站著幾百名震驚的學生和教師觀眾。抬起頭,她看見血腥男爵、灰衣貴婦、尼古拉斯爵士和丙斯教授正低頭俯視著她。大廳中震驚的沉默氣氛一直延續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輕微的掌聲從一雙手中傳來打破了這份寂靜,所有人轉過身去,看見鄧不利多教授正在站在他的寬敞椅子前鼓著掌。於是學生們也開始慢慢的鼓起掌來,熱情仿佛雪崩一般的爆發出來,伴隨著霎時響徹大廳的興奮尖叫,祝賀以及歡笑聲。

  一下子十分的困窘,妙麗簡短的一鞠躬,衝到了天花板上聚集的幽靈身邊。灰衣貴婦環住她的胳臂輕拍著她的手背。「那可不是什麼十分淑女的作風,妙麗,我親愛的。」美麗的幽靈嘖嘖地說道。「不過我也不否認自己經常想這樣對付皮皮鬼。我只希望妳可不要把這種場面當成習慣來搞。」

  「不,沒打算。」妙麗說道,仍舊害羞的臉色發銀。「噢,千萬別告訴我男爵也在這兒,」她呻吟起來,注意到史萊哲林的幽靈正飄向底下的教師席。

  「別擔心。」夫人寬慰她。「他只不過是想和校長以及院長說一句。」她指出。「男爵一定會擺平這些的,不用擔心。」

  妙麗鬆了口氣,低頭看見男爵真的在校長和賽佛勒斯消瘦的身軀前停下來了。三個人看來似乎正在就她的罪行討論著什麼。妙麗虔誠的期望鄧不利多的鼓掌是對她行為的贊成;畢竟皮皮鬼最近真的十分討厭。

  但妙麗不知道的是,雖然三個生於不同世紀的男人的確在討論她攻擊皮皮鬼的問題,但內容卻與她的錯對於否完全無關。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你們覺得呢,斯多克德?」阿不思低聲問男爵。

  「這不算什麼。」傳來男爵乖戾的聲音。「那小丫頭早就氣瘋了,我懷疑她還能容忍皮皮鬼多久。」

  「也許不能。」鄧不利多承認。「但是你必須得對她的潛力表示認同。你說呢,賽佛勒斯?」

  賽佛勒斯•石內卜皺眉思考著,這個他認識了三十多年的幽靈原來也是有名字的,但心中對於校長所說的潛力指的是什麼表示疑惑。史萊哲林向來不會承認他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的,不過他也習慣了校長說話打啞謎的風格,於是他作出了一個較為中和的評論。「格蘭傑小姐一直都是一個具有相當天賦的人。」他含糊其辭。

  然而不幸的是男爵也是一個史萊哲林,對於含糊之詞十分敏感。「像我這樣的幽靈們只有一種力量,我的男孩。」他聲音陰鬱的回答。「那就是我們對周遭事物的影響力。格蘭傑在成為幽靈後的這短暫時間內進步可是突飛猛進。」

  「格蘭傑小姐可以強迫皮皮鬼接受她的事實觀。」鄧不利多點明了其中含義。「皮皮鬼已經在這個城堡裡作了一個多世紀的搗蛋幽靈,他本來完全可以穿過木桌板逃走的。而她的意念,而不是他的,卻在他們的小小爭端中起到了強大的作用,結果讓桌子在皮皮鬼面前成了實質的東西。」在他將這一層暗含的意義點名之後,他一雙藍眼周圍的皺紋因為歡快的眨眼而加深了不少。

  「我明白了。」賽佛勒斯小心的回答。「那麼這應該警告嗎?」

  「應該慶祝。」阿不思高興的糾正他。「看起來我們城堡裡又多了一個可以讓皮皮鬼老實一點的幽靈了。」

  「一個讓他尊敬的。」男爵厭惡的補充,「我從來沒想到一痛狠狠抽打也能這麼有效。」

  「葛來分多從來就不懂得含蓄。」賽佛勒斯哧笑一聲。

  校長對這個挖苦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含蓄固然重要,賽佛勒斯,但是偶爾的痛快抽打也能讓教訓更深刻一些。」

 

∴°﹒☆°.﹒°∴°﹒★°.﹒∵‧°∴°﹒☆°°∴°﹒﹒‧°∴°﹒☆° 

 

  在她與皮皮鬼那一戰之後,妙麗注意到了男爵對她的留意,時常秘密的觀察她在城堡內進出。他有幾次來到了魔藥實驗室,名義上稱是為了確保皮皮鬼沒有再來鬧事。妙麗知道這是藉口,皮皮鬼已經被打得每次看見她就跑,甚至為了躲避她而鑽進了牆裡。當她為石內卜地古怪試驗收集新月下槲寄生的露水時,她身後總是會有幽靈長「相伴」,而有一次,她在晚間剛剛給一個失眠的赫夫帕夫三年級上完了變形術預習課,正幫著那男孩避開飛七的追捕回到宿舍的時候,她捕捉到了幽靈長的身影。

  所以,當男爵某天晚上出現在她回地牢的路上的時候,她並不感到吃驚。而讓她驚訝的,卻是對方在摘掉了寬沿帽子向面對灰衣貴婦一樣對她鞠躬時所表現出的似有難言之隱的態度。

  「請問我能不能和您談談,格蘭傑小姐。」他詢問。

  「當然。」她有些警覺地同意了對方。

  「這實際上是一個相當敏感的問題……和我的院長有關。」

  「關於石內卜教授?」

  「妳和他在一起已經很長時間了。」

  「我在幫助他——完成他的研究和批改工作。其他的教授都有高年級的學生作助手,可是他沒有。」

  男爵並沒有立即對此表態,但是他沾著鮮血的手指卻在帽沿上挪動著,上面的大羽毛輕微的顫動起來。「我是在想,這樣做是否合宜?我真的認為妳不該花掉太多的時間和活人在一起。那樣沒有好結果,妙麗。」

  「那麼你是禁止我幫助……」

  「不,我親愛的。我只不過為妳擔心。」

  「擔心什麼?」

  「只是——我覺得妳不該和他走得太近,妙麗小姐。我可不想看見妳心碎。」

  「什麼?」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大笑,但是出於某些原因,卻沒有笑出來。男爵投給她一個明瞭的眼神,同情但卻毫無否認的意思。

  「妳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女孩。賽佛勒斯•石內卜是位優秀的院長,也是史萊哲林的典範。但他畢竟是人類。就為了現在對他的愛,而在失去時心碎麼?他早晚會死去的。」

  妙麗低頭看著雙手,無法否認男爵的設想。當幽靈雖然免去了荷爾蒙衝動的負擔,但她內心仍舊是一個女人。雖然她沒有考慮過要與乖戾的教授發展關係,但是毫無疑問的,他不知怎的已經變成了她死後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不管是活是死。她無法想像沒有他犀利評論或者尖銳反駁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子,

  「我猜想他變成我們中一員的可能性也很小?」

  男爵搖搖頭。「不,妙麗。就我所知到的所有男人中,賽佛勒斯•石內卜是最不可能變成幽靈的一個。他的靈魂飽受煎熬,對於這個世界早已厭倦,他更樂於丟下這個沉重的包袱。」

  他說的沒錯,而她也明白。可是即使知道最後留下的只能是無盡的痛苦,她仍舊無法阻止自己與賽佛勒斯•石內卜繼續糾纏下去。

  當她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男爵只能歎氣。「我想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插手,總覺得賽佛勒斯最終會甩掉妳。可是灰衣貴婦卻說我錯了,看來是真的。」

  他再次脫下了大帽子,向她致敬。「如果非要關心他就去吧,我親愛的。愛他,如果那是必要。但是千萬不要把心遺落給他。」

  「我會努力的,」她輕聲回答。「不過我想可能有些太晚了。」

 

∴°﹒☆°.﹒°∴°﹒★°.﹒∵‧°∴°﹒☆°°∴°﹒﹒‧°∴°﹒☆° 

 

  仍舊對男爵的話耿耿于懷,妙麗幾個晚上後按照指定的時間來到了實驗室,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石內卜匆忙間留下的字條,通知她可以先行開始工作,自己要去執行校長佈置的差事。這也說明他要執行的是鳳凰社的任務。如果他是被神秘人召集的話,字條上就會簡單的說明他要離開。

  那幾項工作在石內卜當晚回到寢室之前老早就完成了。在他穿過妙麗所在的魔藥教室時,步伐中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穩健,取而代之的是消沉,甚至連妙麗的招呼,也只是一隻手抵擋性的伸出作為回應。

  她跟隨對方來到了寢室,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歡迎。他既沒有歡迎她也沒有趕她走,但是卻直接來到了不常光顧的儲藏酒精飲料的架子前。水晶撞擊與琥珀色液體汩汩流出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

  「一切都還好吧。」她問。

  沒有對空洞的問話作評論,賽佛勒斯僅僅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不。」

  沉重的方形塞子叮鈴一聲回到了瓶口。伴隨著同樣的鎮定,他舉起方杯一口喝幹了近一半的液體。

  「你不能這樣喝。」妙麗對他說。

  她幾乎是滿面愁容的再次要變回那個時常被他奚落的保姆形象了,但是直覺告訴自己現在不是用陳詞濫調說教別人的時候。不管發生了什麼,很明顯狀況非常的遭,以往的晚間交談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不,我可以的。」他拖長聲音回答。

  靠近一些,直到確定自己來到了他的視線之內,妙麗讓聲音保持溫柔。「發生了什麼事情?」

  「妳那個寶貝哈利和他的跟班都安然無恙。他們甚至都不在場。」

  「我不是在擔心他們,我是擔心你。」

  他盯著玻璃杯中的液體良久,手腕快速一抖喝幹了剩餘的飲料,然後小心的將杯子放下。他修長的手指撫弄著杯沿,隨後又伸過去撫摸起書籍和架沿,在房間裡來回的漫步,無意識的碰著每一樣東西。就在妙麗放棄了他會給出答案的時候,他開口了。

  「我們——穆敵、東施和我——今晚掃蕩了靠近巫師界的一家倫敦市內的商店,那是個比較便宜的地段,他們引進了各種麻瓜的小玩意來買賣。我們聽說店主同時也在購進他認為是毒品的東西。其實他是進了一批Ki-ren的角和蹄。」

  「這是瀕臨滅絕的動物,」她看著他在房間中不得安寧的遊蕩。

  但是在黑暗魔法中卻非常有用。神秘人最近曾經吩咐我對相關的魔藥進行研究,所以我們相信這個流言應該是真實的。而且既然它不是衝著我來的,掃蕩這家店也應該比較安全。

  妙麗理解的點點頭——如果進貨商是麻瓜,那麼與純血巫師打照面的可能就十分小了。那個男人肯定是與一些利用麻瓜走私魔法部禁品的食死徒打交道。

  「那後來發生什麼了?」她輕輕的問,想像著最遭的可能。東施死了,或者是穆敵?

  那個有意購買者——一個我認識的食死徒——來提取他的貨物。他發現東施正在翻查他的包裹,便向她射去了不可饒恕。然後他看見了我。

  「你認出他來了?」

  賽佛勒斯的眼睛閉了起來,或了好一會才張口。「我當然有。他就是魯休思•馬份。」

  不祥的感覺開始在妙麗心中擴散,但是她卻無法控制不讓嘴裡的話說出口。「然後?」

  「魯休思當時猶豫了一下。」賽佛勒斯回答。他深沉的聲音中開始顫抖。「我卻沒有。我向他投了‘除你武器’並且石化了他。」

  黑色的眼睛再次睜開,其中是掙扎的淚水與妙麗無意探究的黑色深淵。「我不知道——我沒有意識到魯休思站在哪兒,他落在了一個裝飾用的玻璃花瓶上面。」

  「我們根本救不了他,結果他失血過多死了。」

  房間裡一片寂靜,除了賽佛勒斯不平靜的微弱呼吸。妙麗最終找回了些勇氣。「我很抱歉,賽佛勒斯。」

  「為什麼妳要抱歉?」他試圖裝作口氣合乎常理的問。但是其中的顫音卻將他心中的煎熬表露無疑,妙麗想要上前抱住他,安慰他。

  「我很抱歉你的朋友死了。」

  「他是我的朋友。」賽佛勒斯聲音空洞的重複。「他是第一個看得起我,而不是將我的存在都完全否定的人。我愛他就像愛兄弟一般,儘管我知道他是在引誘我投靠佛地魔,而我為此而感謝他。我愛他之深切如同我對他的恨。可如今他卻死了。」

  仿佛一個憔悴的老人,石內卜坐在冰冷壁爐前的一張椅子上。寂靜充滿了整個房間,過了一會,妙麗飄到了另一把椅子上,希望自己的存在能為他帶來安慰。當賽佛勒斯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恢復了一部分自製,但仍舊缺少以往的淩厲。

  「魯休思把我帶到佛地魔那裡時,我早就已經躍躍欲試了,」他茫然的對她說。「我的家人都死了,家族名譽掃地而且分文不剩。在滿足了我的驕傲與虛榮心,並含糊其辭的承諾要恢復我家族的榮譽與財富之後,我就這樣完全出賣給了他。」

  「你那時還年輕。」妙麗冒險說道。「年輕人總是會很衝動。」

  「妳是說愚蠢。妳的朋友波特就是個典型——向來是不顧個人安危的撲向名譽。從來不考慮他這樣的行為會為他的後半生帶來怎樣的後果,若是他夠幸運的能夠擁有那個後半生的話。他從來都不曾考慮過他將為魯莽付出怎樣的代價。」

  賽佛勒斯抬頭,第一次正視著妙麗的臉。「有的時候我嫉妒妳,妙麗•格蘭傑。妳已經結束了這一生。沒有責任,沒有人會向你索要什麼。也沒有……債務纏身……或者任何。」

  他的黑眼珠看著她,妙麗盡可能的保持著鎮定與同情的神情,但他的話卻令她心如刀割。正如之前男爵所說的:賽佛勒斯•石內卜將自己的生命視為一個沉重到難以承受的負擔,而且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擁抱死亡,或者任何等待在他生後的世界,而不是選擇留下。她小心的斟酌著後面的話,懷疑它們能有什麼作用,不過仍舊保有希望。

  「我也許不再活著,教授,但是我仍舊背負責任,即使它們只是針對我自己。智者曾經說過:我們的時間有限,所以要盡可能的利用好這短暫的時間。我沒有機會利用好自己的一生,所以寄希望於死後。但你知道麼?你說的對。我的死亡對於這大千世界來說輕如鴻毛,但是它卻對我的朋友們意味深刻。魯休思•馬份的死對你來說也一樣,更沒有人有權利說它不是這樣。」

  ‘而你的死對我來說也會很不一樣。’她希望自己能說出這句話,但是卻不敢開口。他繼續凝視著她,在思考她話語的時候眉間的皺紋越來越深,但是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卻緊緊的鎖住她的身影好一會兒。二人之間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她順勢抓住了沖進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故意清了清喉嚨,她朝白蘭地點點頭。

  「你需要解毒劑麼?」

  「什麼?不,我不覺得。」他回答,終於從神遊中回來。「我最近都很小心,所以不會有事。」他雙手搓著椅子扶手,之前的周遊不定再度出現。

  「我應該睡覺了。」他皺起眉繼續說。「今晚……真得很累。」

  「那麼晚安了。」妙麗對他說。

  「晚安。」他回答後隨即轉身。有一刻,她覺得他似乎要對自己說什麼,但還是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幾個小時過去了,妙麗安靜的在地板上來回踱步。賽佛勒斯沒有喝安眠藥水,倒不是說她期待他會喝,但是她卻聽不到對方的噩夢囈語。她猜想他可能是清醒的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

  直到她的身體感覺到黎明的到來,才聽到從臥室傳來的輕聲呼嚕。不敢奢望的,她飄進了房間,來到了睡著的魔藥大師上空。一個淺淺的微笑正掛在他的嘴角,但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恐懼著不可避免的結果,但是也知道它必將發生,妙麗降落到側臥在床上的男人身前,讓自己進入了他的夢境。當她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幾乎遮住了湖面風景的茂盛樹蔭上空。妙麗不確定這是否是賽佛勒斯真實記憶中的場景,或者只是代表了他年少時的森林或田園的一個映射。在她下方,可以看見魯休思•馬份與賽佛勒斯•石內卜的身影。

  兩個人肩並肩走在樹林中,都十分的年輕並散發著二十幾歲男性的美麗氣質。一個英俊優雅如同天使,除非他們能清楚地認識到他貪婪的本質,否則必定是會讓少女們議論個不停的男人。另一個人的五官更加古典,同時折射著古羅馬學者與武人石雕上的不同氣質。

  他們在漫步,魯休思逐漸超過了石內卜,偶爾慢下來挑逗他的朋友。雖然她努力想要靠近,在樹木間像個仙女一樣奔跑著,妙麗卻無法捕捉到他們的談話。微風送來的,只有隻字片語以及他們互相玩笑時的低沉笑聲。

  忙於追逐著二人,妙麗幾乎沒有注意到逐漸加寬的樹間距離,地上的樹葉與苔蘚慢慢被砂石,濕地與淤泥取代。而當優美的樹木變成了恐怖而扭曲的樹叢時,她才注意到他們二人從田園詩般的美景中來到了一場惡夢裡。

  她唐突的落到了一片空地上,卻正好看見魯休思•馬份在賽佛勒斯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掉進了一片沼澤中。在骯髒的黑水中掙扎著,他美麗的金髮沾上了一層黑葉與浮萍,但是那份高傲的神情卻從未從他的臉上劃走。

  儘管賽佛勒斯叫喊著將身體向泥濘的沼澤撲去,拼命的要抓住他的朋友,魯休思仍舊一點點地向下深陷,他的頭髮越來越黑。他從沒有伸手求救,但是冰藍眼球中滿是責難的眼神,直到他整個沒過了水面,讓漂浮的植物完全蓋住了頭頂。

  賽佛勒斯亂抓著水面,將手臂伸進水中呼喚著魯休思的名字。他沒有注意到妙麗正在他身後蹲下,兩條手臂環住了他的肩頭。他在水中亂劃著濺起了濕冷的水花,卻仍舊什麼也找不到。最終,他的動作慢了下來,隨後停下,一隻手臂仍舊留在水中,他的頭發汗濕,口中大口得喘著氣。

  「魯休思。」他聲音嘶啞而淒涼念著。

  「他已經走了,賽佛勒斯。」妙麗溫柔的對他說。「我很抱歉,」她上下揉搓著他的後背直到對方安靜下來,呻吟一聲他轉身看著她。突出的五官盡是憔悴與無助。

  「他是我的朋友。」賽佛勒斯安靜的反抗,聽起來就像一個被人偷去了玩具的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其他人……東施和穆敵。他們想讓我和他們一起去。去慶祝……他的死亡。他們很開心他死了。」

  將額頭上濕漉漉的頭髮撥到一邊,妙麗暗自咒駡著另外兩個人的無情與粗心,然後停下來直到自己能想到任何適宜的話語。「他們並不像你一樣,對他記憶這麼深刻,賽佛勒斯。」她終於對他說。「不管他們對魯休思說什麼或者想什麼,你知道他是你的朋友,而你是允許為他而傷心的,不管為什麼。」

  他面部扭曲起來,隨即將臉深埋進了她的腰部,一雙手臂抱緊了她的身體。他抱著她肩頭顫抖著,妙麗同時也用力的抱緊他。雖然這個夢境可能也像之前的一樣會被他遺忘,但是所有她在現實中給不了的安慰,她決定要在他的潛意識中給予。

  「可是他們說得沒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賽佛勒斯貼著妙麗的腹部說道。「他是很壞。」

  「也許他是的。」她同意。「但是你心中會永遠保留他的記憶。記憶是不會傷害你的。」

  「有的時候它們可以」他喃喃低語,幾乎是在向自己說。

  「那些好的記憶就不會。」

  這讓他發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他終於鬆開了圈住她的手臂抬頭看向她。至少,大部分是沖向她。他的目光時不時會落向她衣領下方的區域。

  「妳是真實的麼?」他突然問。

  「我有你所需要的那麼真實,」她對他說,好奇同時又擔憂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你期望它能真實多久就有多久。」

  這樣的回答只是換來了賽佛勒斯的一個壞笑,無聊、疲憊但卻是嘲笑對方輕易敞開心扉的那種壞笑,隨即他合上了眼睛,又深埋進她的懷抱中,讓性欲暫時擱在一邊就為了換得她的安撫。




(待續)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小班馬戲團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