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
開學後的五月,當鄧不利多接待了一個來校做官方視察的瘦高、一臉謹慎相的巫師時,大家有幸得見政府部門運轉的是多麼遲緩。來自魔法部的布萊克艾德先生在遊歷霍格華茲的幾個小時裡,清清楚楚的表現了自己有多麼嫌惡小孩、副校長麥教授,以及最討厭的校長本人。妙麗聽到了同學們的談論,很想知道要是碰上賽佛勒斯的話,他是會羞辱他讓他閉嘴呢還是猛戳此人自尊,徹底的摧毀他。
下午晚些時候,一等這位政府官員離開,妙麗就收到了鄧不利多的短箋,邀請她來喝茶。她準時出現,慶倖不必自己動腳爬完校長辦公室的螺旋樓梯。她發現這圓形辦公室與上次來時不太一樣了——幾個架子被清空,書被擺成一摞,架子和櫃門上都有明顯清理的痕跡。
「您在收拾東西?」她因為這些跡象而有些擔心。
「不不,親愛的。這些年我恐怕變得有點兒收集成癮了。」鄧不利多模糊一笑。「今年夏天我有幾個計畫,於是打算提前清理一下。米奈娃特別討厭淩亂,而我已經開始有那麼點兒厭倦她的念叨了。」
他招呼妙麗坐下,茶已經備好。他的座位之上,鳳凰佛客使從瞌睡中打起精神,饒有興趣的盯著她看。他的小圓黑眼睛似乎聚在了她的肚子上。
「人類不孵蛋,也不涅盤。」她對鳳凰說。「我們用這種方法來代替。」
金紅色的頭點了點,佛客使突然轉身背對妙麗和鄧不利多,打算繼續小憩了。
「魔法部因為賽佛勒斯和我結婚而為難您了麼?」妙麗為鄧不利多斟了一杯茶,遞給他。「他們不能怎麼樣,是不是?」
「魔法部和夫子對我的職校方針一直極為不滿。」鄧不利多答得輕巧。「不過我對董事會仍然充滿信心,直到他們找到合適人選來替我的班兒。康尼留斯夫子對此無能為力。」
「可是布萊克艾德先生難道不會告訴董事會他今天發現的事麼?」
「布萊克艾德先生是來調查學生被教師引誘的。」鄧不利多被逗樂了,張口向妙麗表達了他的個人意見。「既然官方認定食死徒並不存在,那麼我就沒辦法給他講個不存在的惡棍的故事。相反,我向他講說得非常清楚——直到石內卜教授開始休假為止,妳和他之間並無任何親密關係。他離職後的所作所為就不關我事了。」
「他信了?」
鄧不利多突然覺得天花板相當有吸引力。「我必須承認,布萊克艾德先生無疑是帶著這樣一個印象離開的——賽佛勒斯是個不善交際的體面人、老學究,被一位非常聰敏的年輕女士的魅力俘獲了。」
「您的意思是,他認為我是個趨炎附勢的輕佻女人,給自己釣了一個金龜婿。」妙麗有點兒義憤的猜測著,往下滑了滑。「嗯哼,我覺得能有更糟的。」
「的確有可能。在我的一生中,確實也一度有這麼糟糕過。」他歎氣。囁嚅著,幾乎是在自言自語。「我從未想過能親眼得見歷史周而復始。」
妙麗察覺到鄧不利多因疲倦而垮塌下來的肩膀。「您抵抗葛林戴華德時情況也這麼糟麼?」她怯怯的問。
鄧不利多吸口氣,然後緩緩地呼了出來,空氣裡的魔法突然之間似乎被他攪亂了,在這小房間裡打著旋。
「事實上,是糟的多。」他蒼老的聲音深沉而順從。「妳知道,那時候還有另一場戰爭,全世界的麻瓜彼此拼殺。我與葛林戴華德抗爭時是八十歲,對自己發誓絕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然而,現在它捲土重來了。」
妙麗未經思索就說了。「不一樣,不太一樣。」
「不一樣,格蘭傑小姐?抱歉。石內卜夫人。」
「從我所讀的來看,」妙麗認真的講起來。「葛林戴華德只有非常少量的支持者,二戰也是被他簡單利用。佛地魔似乎吸取了他的教訓。他招募了大批食死徒,不是麼?」
「他的力量基礎雄厚,但另一方面,妙麗,我也如是。」
「可那時候您孤軍奮戰,對麼?」
「沒有那麼孤單啦。」他糾正。「我有我的教子一同共進退,還有其他幾個,只不過不像現在擁有的鳳凰社。」
「您的教子?」妙麗問。
鄧不利多溺愛的笑了起來。「我的教子,格西。以奧古斯都˙石內卜的身份的話,妳可能更瞭解他。」
「賽佛勒斯的父親?我以為……嗯,賽佛勒斯告訴我他很像魯休思˙馬份。」
「真令人遺憾——男孩子和父親當年同樣的歲數時永遠瞭解不了他。儘管格西最終成為了一個紀律嚴明之人,他二十歲時卻是無法無天,像他父親一樣。連衛斯理雙胞胎都要對他望其項背。」
妙麗聽得入了迷。「什麼改變的他?」
「我想是戰爭,它改變了我們所有人。德國攻佔俄國時,我正與幾個被困在莫斯科的巫師家族商談,奧古斯都認為應該和我一同出席。大屠殺肯定令他感到驚駭,這是當然的,但他並未真的放在心上,不管怎麼說,那時候沒有。」
「戰爭是麻瓜對麻瓜的,對吧?」
鄧不利多悲哀的點點頭。「然而我發現葛林戴華德也參了一腳。直到兩年後我才趕上他,但格西與我找到了巫師和女巫在戰中被葛林戴華德的爪牙抓捕、殺害的證據。我們從一列火車上釋放了一小部分,而他在說出一個不字之前,一個年輕的吉普賽女巫就和他牽絆到了一起。我想她第一眼就愛上他了。
「我處理好葛林戴華德後,奧古斯都變了。」妙麗努力別為他的謙虛措辭而咳嗽。「戰後那幾年非常非常困難,不論是對麻瓜還是對巫師。我認為他不想要孩子,但露心妲軟化了他,最終生下了賽佛勒斯。這孩子很不幸的趕上了六十年代的嬰兒潮。」
「我父母和我講過這個。」妙麗說。
「作為補償,奧古斯都對孩子太過嚴厲,並且在賽佛勒斯畢業前就過世了。遺憾,真的很遺憾。」鄧不利多將茶杯放到桌上。「過去半個世紀裡,我見過無數巫師被殺害,妙麗。我擔心這會影響到我們的世界。」
妙麗點頭。「我正與帕琵夫人一同調查一個專案,我問她有沒有任何形式的巫師人口普查資料。她一個也不知道,但巫師人口似乎略有下降。」
「妳也許已經意識到,霍格華茲的新生有五分之一是麻瓜出身,就和妳一樣,親愛的。像斐尼干先生那樣父母一半一半的學生比例會越來越大。但是告訴我,妙麗,妳認識多少兄弟姐妹超過一個的同齡人?」
「嗯,榮恩算一個。」她立即作答,鄧不利多點頭。
「沒錯,嗯,衛斯理家在純血巫師家庭可算絕無僅有。大多數巫師家庭只有一到兩個孩子。」
「任何種類的人口數量都取決於出生率與相對壽命之間的抵消。」妙麗引用了一篇很久以前讀過的醫學論文。「直到被災難性事件打亂。」
「的確,親愛的。如果我們增添優秀新丁的速度趕不上佛地魔屠殺的速度,我真的很擔心我們的社會會面臨消亡的危險。這便是為什麼聽說妳決定留下孩子我很高興的原因,妙麗。巫師世界需要如妳新鮮年輕的理念,而妳同賽佛勒斯的結合使我看到了希望。我衷心希望妳們兩個能在以後的歲月裡幸福快樂。」
妙麗點頭,並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校長的樂觀主義坦率又堅定,看著他就好比凝視著太陽。當下圍繞在老巫師周身的力量很是溫暖,使她從對賽佛勒斯的擔心中平靜下來。
坐在書桌後,茶杯被桌上零七碎八東西遮住,校長看起來就像是誰家親切的叔叔。留著長鬍子和長頭髮,帶著半月眼睛和周身健忘老教授的氣氛,阿不思 鄧不利多絕非混吃等死的老廢物。
這令妙麗牢牢記住,這位老人幾乎是健在的巫師裡最為強大的一個,並且積極參與同純粹的邪惡的鬥爭。他爭鬥的並非為了自己這一身皮囊,也非為了這社會的現狀,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世界而戰。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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